断章。

搬运

[天涯明月刀][傅叶]情生朝暮


tv版衍生，微意识流，剧情什么的都是渣
顺说标题来自一位我可喜欢的作者







其实傅红雪开口要叶开留下的时候，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

树叶的叶，开心的开。

叶开在他面前哭过很多次，但大部分时候都是笑的。
很久以前明月心会在一旁笑叶开像牛皮糖一样黏着自己，叶开也还是乐呵呵的，他也不禁微微勾起嘴角。
那个时候心无旁骛一心复仇，感觉到叶开是拼了命地要帮自己，就什么都足够了。
刀者从来是个对人对事直接了当的人，江湖恩怨世事纷扰，很多东西往深处琢磨了不过途增忧愁烦恼。何况他命里本也就那么个独一无二的目标，其他的，也都并不重要。
或者说，他以为自己都能看得不重要。

后来他知道了些真相，或许会宁愿自己像过去一样蒙在鼓里。
再后来他似乎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在从前的那么多时候，叶开眨着眼睛站在跟前明明像是挺开心地看着自己，温柔散尽，悲伤便漫延出来。

而等到他明白的时候，一切都早已回不去从前。


*

其实对叶开而言，认识傅红雪是偶尔又是必然。没有迟一步早一步，总归是遇上了。

那个执着骄傲的年轻人，武功高强又命途乖舛，于是也想为他做些什么，换得那人平生一展眉。
明明知道他内心是再隐忍刚强不过的，有着极寒却又烈的性子，于是后来有些事情第一反应也是先瞒过他怕他承受不住。仇人是谁，身世如何，那些意味不明的隐瞒，最后却总变成了更大的背叛。

在后来相交的漫长时间里，叶开也曾经，默默自苦着，独自煎熬着。
明里暗地帮过他无数次，救过他无数次，但这什么都比不上自己心底深深的歉疚。
待在并不知情的傅红雪身边难免忧愁心酸，而若真说要离了他，他又更是做不到。

回想当时，那个从冰块中一跃而出的身影，依旧冷若冰霜地站在那里，站在人群中却仍显得无比遥远的单薄身影，也像是能把夜色中那些魑魅魍魉给隔开。落在他眼里，显得无比明亮。

后来叶开也没有再去想，当时那个明明才见过一次面交过一次手的陌生人，自己躲在岩壁看到那些鲜血浸透重衫的斑驳伤口，为什么会比在自己背上还疼痛万分。
又为什么，看着那个只有仇恨而不懂得爱的人，内心会只希望有天能抹掉他那双黑亮眼睛中，所有的痛楚与冷酷。

*

傅红雪不是个体贴好相处的人，对人对己不懂得吝啬，能给的却很少。温柔很少，甚至连笑也不多。
很多时候所拥有的全部也就是他自己这条命。这天底下，想要他命的很多，而想要他人的，是少之又少。
于是他真正挂了心的，会拼了命去帮，舍了命去救。
而对叶开，后来诸多帮救援手，多半到头来也是因为他自己，因为那些仇恨。
因为那些那时他还不知道的，应该是叶开与他一同背负的仇恨。

在他漫长的复仇道路上，叶开一直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偕行。

后来得知他与花白凤背着自己去了云天之巅时，傅红雪爆发了巨大的愤怒。
后来想想那愤怒相比于来自背叛欺瞒，或许更多地，是来自恐惧。

人原本是生而无畏的，一旦与这人世有了羁绊，心念的人，牵挂的人，怜惜的人，也就开始变得脆弱，变得能被摧毁。不舍得抛弃，不舍得放手，求不得爱别离，犹疑忧虑，患得患失。
感情，那让寻常人功亏一篑的感情，能让人变得很好，也让人变得很坏，让人无比软弱，又让人无比恶毒。

曾经的傅红雪也是个几乎没有弱点的人。
后来他经历了万般凶险的际遇，落到过十分糟糕的境地，不知道还会不会开始怀念原先那个无坚不摧的自己。

*

在花白凤说出自己与傅红雪的身世后，叶开一辈子也忘不了他当时震惊的神情。

在那之前的一战，他已经为自己的伤几分方寸大乱六神无主，一张波澜不惊的冰冷面具从边角一点点动摇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的血肉。

叶开见过很多时候的傅红雪，低落的，狼狈的，疯狂的，冷酷的，颠沛流离的，四面楚歌的，重伤不愈的，心如死灰的，眼睁睁从崖上无力坠落的。许多许多次刻骨铭心痛心疾首。

而那次长久地留在叶开记忆中，是他那永远没有表情的脸和冷漠的眼睛，所流露出的从未见过的悲伤与深深的绝望。

让他全身冰冷，又是头一次，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

*

叶开转过身来，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是他的表情和眼神让他决定继续说了下去。

几分小心翼翼的，惊讶，欢喜，不甘，希冀。

*

人都说一步江湖无尽期，傅红雪自身背血海深仇踏入这风口浪尖，便没有认真做过多少全身而退的打算。
春秋几数人情世故，刀锋饮血的日子过得久了，宁可心在江湖言江湖，不可身在江湖怨江湖。

他原本是不在乎自己命的。丧命在复仇之路上是最大可能，而若是有天真能报了仇，接下来的事，并没有放在心上。
有叶开之后，却像是慢慢的不情不愿半推半就，有了许多安逸的日子。
在后来的长久时间里，那个并肩作战的搭档，那个出生入死的兄弟，自从某次叼着包子来找自己开始， 便让他感受到太多在原本暗无天日的生命里从来不曾料想希冀的东西。在乎，介意，友情，牵绊，一心一意，知根知底。那些寻常人家的现世安稳，团圆喜乐。

傅红雪也会偶尔想起花白凤死之前的那些话，不要再报仇，不要再怨恨，一起好好过日子。
他原本以为，余生要在无尽厮杀和劳碌奔波中度过，浑身鲜血淋漓，脚边尸骨成山，一个人躲在山谷里胆战心惊地给自己包扎治疗的时候。
做梦也想不到能在一个有太阳的院子，端起杯子喝两口茶，虚耗那接下来的大把时光。

想要什么，想干什么，为了什么，傅红雪从来都是个直接了当的人。虽然过去的二十多年前尘往事随风去，那么多未曾了解的误解，从未得到的失去，每个人都会肖想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但一个人一辈子总有几次走运的时候。
往后的日子还长，或许真有天，能等到彼岸花开的时候。

虽说数经波折凶险，一切萧瑟风雨也终将过去。
那么命运，是否还真算不上纯然无望。

*

自认识傅红雪，叶开似乎从没有停止过自我责怪。
在崖下心如死灰，在坟头泪流满面，用一把飞刀正正戳进自己胸口，那撕裂的痛楚似乎也无法疏解内心生不如死的悲伤。

南宫翎曾经对他说，是命运的捉弄。
为谁道尽途穷，与谁生死与共。
傅红雪为他背负太多沉重命运，其实遇到了他，认识了他，得知了真相，他也再也没有了自己的命运。
叶开大部分时候是个遇见什么事都能想得开的人，一切随缘尽兴便好。
有一线希望的予以争取，值得珍惜的加以善待，也许便是在这冰冷的世间，能想得到的最后的保全之法。
或许仍会有遗憾，至少总不至于后悔。

他从来看似个性欢脱，其实一直是个最有耐心的人。不管要说愧疚自责物伤其类或是其他究竟哪种理由，他对傅红雪，可说是真真心如磐石，死心塌地。

事到很久以后，说道若是时光流转，能有机会用一切换取自己从来就是傅红雪，无论何时他也必然依旧毫不犹豫。

惟一遗憾的是，他有时也想。
如果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傅红雪，那眼前的这个人，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缘分能遇得到。

*

看这天色像是就要下雨了，傅红雪说。语气语调都是冷冷的，表情眼神也很淡漠，与以往没有什么变化。

叶开像是听懂了他话里的挽留，咧开嘴，开开心心地点了头。
一身翠绿色的衣服在那竹林子里看不分明，风在高大的树木间穿行，吹动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太阳渐渐落下去了，天地间的万物和他都被染上了一层柔和的橘色的光芒。

*

傅红雪人很冷，他的嘴唇却很暖，也很温柔。温柔到叶开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都要在那个吻之间融化了。认识了这么久他却从来没有想到，那个像冰一样的男人，那个阴沉又暴烈的男人，那个如生死般无情的男人，也会有这样深沉的爱意，与隐秘的温柔。

窗外的雨像是又大了些，打在窗棂上，一阵阵微弱又清晰的声响。

*

江湖夜雨，情生朝暮。


[完]